碧樹西風
有人問我提到的那個白人professor，他的回報率具體有多高。
沒多高，但是跑贏了巴菲特。
這個問題裡面涉及到一些人類投資史上的基本常識，我發現很多人常常不認識，所以科普下。
首先，巴菲特非常的牛，但你要理解他的牛體現在什麼地方。
有人說，他的牛體現在長期穩定的年化回報率，比如可以做到20%以上。
有人也許可以一年翻倍，但第二年回撤，來來回回，你去看長期回報率，還不如他。
那我告訴你，不對的，你這個不對的點在於你沒有理解長期到底是多長。
假如我們說，長期是十五年。
有很多職業的高頻選手可以輕鬆碾壓巴菲特，你說你年化20%，不回撤，人家可以年化60%，也不回撤。
甚至，你頂多能證明自己以年度計算是賺錢的，人家可是每一個月，每一周，每一天去結算，都是賺錢的。
天天賺，每天都結算回現金，到了年底，60%，第二年繼續。
你看，巴菲特跑輸了。
巴菲特真輸了嗎？沒有。
你把時光拉到第十六年，你就會發現那個高頻的，他的收益率大幅度下降。
而巴菲特能繼續，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六十年。
這裡面最大的問題在於資金池的限制，你做的這門生意，最終的規模有多大。
我們把市場上無數交易者的交易行為構成的點繪製成一條曲線，高頻所做的事情就是把曲線上一個個短暫突起，那些個毛刺，給割掉。
我們可以認為這就是某種定義下的烏龍指，你把所有的烏龍指，給吃掉。
那麼烏龍指的總數是有限的呀。
這個總數就必然限制了你的生意規模。
聽不懂金融描述的，我打個比方。
巴菲特像什麼？他就像大宋的官家，整個大宋，是他的，大宋發展到多大，他的收益就可以多大。
高頻交易者像什麼？像梁山。
嚴格意義上講，都不是宋江時期，而是王倫晁蓋時期，就是專以打劫過路客商為主營業務，他們是不會攻擊縣城州府的。
做山賊的，你不可能把客商打光，就像池塘裡的魚它不可能長得比池塘還要大。
全國有多少賈，就是有固定攤位店面的，有多少商，就是跨越州府販賣貨物的，是一定的。
那麼打你梁山腳下走過的行腳商人，也就是其中一部分。
這一部分行腳商人，你梁山可不可能整個團滅計畫？
不可能，真這麼做，來年再也沒有人從梁山腳下過。因為人家知道過不去。
所以，你只能選取一個比例，比如5%。
那麼商人就會評估，從梁山腳下走，有5%的概率被團滅，繞道遠行，成本增加10%，那我寧願冒險走梁山。
因為長期看，還是划算的。
反過來，我們也就能推測出梁山最多打劫商人比例不能超過10%。
請問梁山是什麼？
其實就是個收費站。
你看著高頻神乎其神，每年60%，連續十五年，實際上做到最後也就只是個收費站的規模。
那麼請問，站在第十五年的時間節點上，你這個收費站，是不是到頭了？
到頭了。
如果你想要利潤翻倍，怎麼辦？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和別的收費站火拼。
贏了，你就不只是梁山寨主，而是兩山寨主，輸了，你的山寨也被吞。
如果你想要20年，30年，一直保持高增長，那除非你把全世界所有的收費站，都吞了，你去做收費站總舵主。
這種可能性，非常低。
真要是能形成收費站總舵主，那多半也是官家扶植起來的，不會是野生的。
哪怕西蒙斯這樣的一代量化宗師，他也就只能野蠻生長三十年。
三十年後，不是你沒有生產力，而是你把你所在的空間擠滿了，你沒地兒生長了。
你的回報率越高，你越早抵達邊界，你後面就再難寸進，你40歲做到梁山寨主，那對不起，你80歲的時候還是梁山寨主，並不會變成大宋官家。
這才是巴菲特牛的地方，他的資金規模大到那個程度，他的回報率依然不錯。
這個不錯是什麼？
其實也就是和標普500差不多而已。
這已經足以笑傲江湖了，你去看大部分資金規模龐大的主權基金，年化收益都在5個點上下浮動。
資金大了，回報就這點，否則你想幹嘛。
如果你真的有金手指，那全世界人民還每年巴巴的追求5%的進步幹嘛？
直接把錢都交給你，你替人類賺15%，回頭大家躺平享受不香嗎？
說穿了就這點事兒，當你的資金太大的時候，人類的平均增值速度是多少，你就是多少。
因為你已經沒了選擇的餘地。
我想，我把巴菲特真正牛的地方，講出來了。
正因為如此，正因為他是一個前無古人的大資金投資管理大師，所以，他的意見，他的行為，特別值得我們參考。
什麼意見，什麼行為？
他對於人類趨勢的把握。
他那個資金規模擺在那裡，註定沒有辦法做任何的騷操作，那條船太大了，找不到足夠的對手盤。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對人類的，大的經濟方向，做精準的預判。
他一定是有這個水準，否則他的回報率應該和其他主權基金差不多，而不會和標普500差不多。
於是巴菲特每次大規模增加現金的配置比例，或者每次大規模減少現金的配置比例也就是抄底行為，都會引起全球的矚目。
職業投資人並不是抄他作業的，很多人資金規模小，犯不著抄他那份作業，但是，都拿他當作宏觀經濟晴雨表。
我想，我把他為什麼牛，牛在哪兒，以及在當下的作用，講得一清二楚了。
科普完了，我們來看讀者的問題。
有些讀者留言問我，能不能學巴菲特。
我來看一個例子，巴菲特1972年購入了See’s Candies，洛杉磯的一家糖果公司，創立於1921年，在該領域，在美國西部，妥妥的業內一哥。
也就是說，這家公司成立51年後，被巴菲特選中投資。
收購的理由是什麼呢？
前一年，1971年，See’s Candies的利潤是400萬美元，他們的銷量很穩定，利潤也很穩定，一直都這樣。
巴菲特的收購價是多少呢？2500萬美元。
什麼概念？
我給你舉個例子，假如現在有套房，售價500萬，房子出租的租金很穩定，每個月是6萬6，聽清楚，是每月，不是每年。
請問，你買不買。
你肯定會買，這跟你懂不懂金融無關。
但放到See’s Candies，可就不一定了。
萬一1973年出現了一家新的糖果公司，他們的口味征服了美國西部的消費者；又或者，出現了一群新的糖果公司，他們開始打價格戰。
你有這些顧慮很正常，說明你是地道的國人，你的經驗很豐富。
國內市場就是這樣，你推出個什麼口味的菜式，一個月內，全城各家店都有。
然後大家就開始拼價格，整花活。
所以你沒有看到過什麼50年的糖果一哥，你看見的是誰家生意火了，2年倒了，2年後，別的火了。
當這樣的事情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的時候，生意人也就不會相信什麼自己能賺50年的錢，他們會一個月創新，十一個月撈乾淨。
然後換個領域，整下一個花活。
那麼作為投資人，你以當年的利潤為參照，覺得7年就回本，結果是第二年就教會你做人。
這就是為啥你學不了巴菲特。
商業模式的底層邏輯其實是不一樣的。
我講宏觀經濟基本面，又又一次提到了美國善於0到1，我們善於1到10000。
你有沒有想過，這句話背後的潛臺詞是什麼？
0到1的意思是說，美國人發現一個東西有人做，他就不做了。
你在街口開個加油站，別人就不做了，他就開小吃店去了。
當他發現這裡有1，他就不做了，他去重新找個0，重新開始。
這就叫他們善於從0到1。
國內不是這樣做生意的，國內是你開一個加油站，對門絕對開一家，咱倆打打擂臺。
你做1，我就做2，接下來3，4，5，你發現整條街上都是加油站。
所以說，巴菲特是美國的市場環境下產生的投資策略，他看到有人做糖果店，篤定沒人做，於是他就敢收購。
擱國內，分分鐘教你做人，讓你知道什麼叫做一萬家糖果店一起搶一個市場。
這就是為啥我聊宏觀經濟的時候，有些讀者感慨的留言問我，為啥國內想要增值，想要保值，要搞這麼複雜，不能像老美那麼簡單的一勞永逸。
原因就在這裡。
老美的整體資源比我們多的情況下，他的人口本就比我們少得多。
因為種族多元化的原因，其中9成都不努力，有點錢夠吃飯，就唱歌跳舞那種。
那麼僅剩的1成人口，在這麼多資源面前，沒必要較勁，看到這裡有1被占了，他就去別的0的地方發展了。
反正空白資源多得是。
我們的人口是他們的數倍，而有效人口，也就是參與競爭的人口，實際上是他們的幾十倍。因為我們各個都努力。
於是我們所有地方都塞滿了人，無論是0到1，還是1到10000。
只能說我們比他們的遊戲難度要高，並不意味著我們的回報率比他們低。
過去幾十年國內跑贏巴菲特的普通人，不要太多太多。
我們的這個遊戲，對拎不清的玩家不太友好，你不可能像那個白人professor那麼容易，學那點破東西就有得混。
但是對拎得清的玩家，超級友好。
因為快速迭代下，本就意味著大量的機會，源源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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