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我們聊《絕命毒師》這部美劇，很多人對炸雞哥很感興趣。讓我再聊一次。
那天有很多讀者跟我講，他們很理解老白，老白不是為了錢，也許他知道跟著炸雞哥會拿2280萬，可他還是冒險一搏。
炸雞哥是個做局的，老白是個攪局的，他就是想證明自己來過，活過，被尊重過。
他搞那麼多事情，看起來弄了8000萬刀，最後得到的1000萬都不到，還不如給炸雞哥打工。
可是你讓他重新選擇一次，知道結局之後重新選擇，他還是會攪局。
因為他想要的不僅僅是錢。
這個理解很對，說明你們開始看懂了人性。
老白自己後來也說過，他不完全是為了妻兒，那兩年當海森堡的經歷，是他最快樂的時光。
但是，一碼事歸一碼事。我常說，你有什麼，你要什麼，你願意放棄什麼，是三位一體的。
老白知道他要什麼，也知道他願意放棄什麼，但是怎麼講呢，他有的，不夠，至少，不到位。
首先，別的不說，老白有一個缺點就是他和炸雞哥之間無法彌補的距離。
那就是時間。
老白的生命只剩下最後兩年了，這就使得別說他是攪局者，有那麼多對頭，即便炸雞哥把他當接班人培養，也是做不到的。
時間不夠，他就沒有辦法成為下一個炸雞哥。
而且，他這種沒時間，是公開的，所有人都知道，所有跟他混的產業鏈上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那你想想看，會有什麼連鎖反應？
很簡單，就是無論老白怎麼努力，他都沒有辦法建立一個穩固的體系，彼此之間沒有辦法建立信任。
因為建立信任也沒用呀，老白命不久矣。
這部美劇能封神，能和權遊媲美，不是無端的，劇情的設計本身就很合理。
老白這個人，性格是有缺陷的，或者說，他非常非常接近普通人。
如果不是一場意外讓他的生命倒計時，他永遠都是那個狼狽的中學老師，都是那個下班後在洗車站洗車的唯唯諾諾的中年人。
你包括他做任何事，都是沒辦法，或者說是情緒驅動的。
老白當初看著學生的女友窒息而死，其實是非常糾結的，他一方面為了自己的安全選擇不救，一方面又內心受到各種譴責。
這個過程，很像另一部神劇，《創世紀》。
創世紀裡面的許文彪，他本來是個好人，學霸，很上進，很早就考出建築師證。
他的女朋友，被富二代撬了，他的母親因為賭博讓他沾上命案，他為了掩蓋自己的罪行，殺掉了最好的朋友的父母，從此黑化。
這個過程，這種人性的拷問，內心的糾結，實際上和老白是一樣的。
老白不是個壞人，或者說，他是一步步淪落成壞人的，沒法回頭那種。
但是我們反觀炸雞哥，他不是的，完全不是。
你不能用壞人來形容炸雞哥。
壞和好是相對的，炸雞哥如果有過那麼一個淪落的過程，你可以說他是壞人，因為他畢竟好過嘛。
但是他沒有。
炸雞哥早年就是幹那一行的，合夥人被幹掉之後，他換了個地方越做越大。
炸雞哥這種人怎麼講呢，他就沒啥情緒，或者說在這方面，他是天閹。
所以老白是按照情緒在做事，炸雞哥不是，他是按照他自己設定的規則在做事。
炸雞哥這種人如果去做交易員，就是有天賦的那種，俗稱老天爺賞飯吃。
沒有天賦的，我們比如說散戶，是根據情緒來買賣的。
他買是因為貪婪，賣是因為恐懼，巴菲特也講過。
但是老天爺賞飯吃的那種交易員，是沒有人類情緒的，所以我打了個比方叫做天閹。
這種人買賣的時候，更傾向於規律，所謂軍規是什麼。規定買，正在跌也要買，不買砍手砍腳；規定賣，正在漲也要賣，不賣砍手砍腳。
他是真的會砍自己手腳的，因為我前面說了，他沒有人類情緒。
炸雞哥實際上就是這種人。
老白幹掉的所有人都是臨時起意，或者說被迫，就像創世紀裡的許文彪。
但炸雞哥幹掉的所有人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就是說他可能早在一年前就默認你要被紅筆打勾了，但是他仍然很正常的與你合作。
時間到了，他就會幹掉你，就像巴菲特早上去吃麥當勞一樣，很規律，很自然，一點波瀾都沒有。
這恰恰是炸雞哥能夠建立起一整套龐大體系的原因。
因為他身上充滿了確定性，他的軍規，大家都知道。這就是為啥炸雞手下的首席殺手執意要幹掉老白以及學生。
因為他覺得這倆二貨是生態系統規矩的破壞者。
同樣，我為什麼講，老白和炸雞哥合作，完全不需要擔心自己被利用完殺掉，或者炸雞哥拖欠他的工資，他需要討薪，不可能發生的。
炸雞這人吧，他把規定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
你記住這句話，這是關鍵，因為他這輩子成事兒，就靠這句話。
劉備當年兵敗來投曹操，許多人都告訴曹操殺掉劉備。謀臣裡面只有一個人懂曹操，就是郭嘉。
郭嘉跟曹操說，劉備這人不靠譜的，絕對會反，一定要防備，但是，你也沒法殺他。
因為你曹孟德放出去的確定性是什麼？或者說你留給天下人的規矩是什麼？
就是你曹孟德願意收留天下的有才之人。
事實上後來殺了曹操親兒子的張繡來投降，曹操都沒殺。
不是不想殺，是沒辦法。曹操殺了自己，都沒法殺這條規矩。
這是他們建立的那套生態系統的根基。曹操是這樣，炸雞哥也是這樣。
炸雞哥什麼情況下會殺你，什麼情況下不殺你，是有規律的，並不是臨時起意。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建立這套體系，才有一群人敢和他長期合作。
說白了，體系的本質是規律，生態位裡的每個人都要小心翼翼維護這套規律。
誰不守規矩，誰被幹掉。
老白之所以能反殺炸雞哥，恰恰在於他吃透了炸雞的規律。
他知道炸雞一定會去找那個黑幫老頭，就是當年殺他合夥人的仇人，炸雞一定會親手報仇，於是老白事先讓那個已經坐在輪椅上的老頭用自爆的方式幹掉了炸雞。
炸雞成事也是因為規矩，掛掉，也是因為規矩。
但是我問你，如果你讓炸雞再來一次，他會不會改變規矩？不會的。就像曹操再來一次，仍然不會殺掉劉備。
所以我說，你要學會看懂這種人。
曹操也好，炸雞也罷，他們眼裡，自己認定的那套東西最大。那套東西就類似於交易員的交易系統。
他可以被幹掉，也可以幹掉很多人，但是他絕對不會去動自己賴以存在的那套東西，那是他的根基，他人生信仰的全部。
你沒聽錯，炸雞這種冷血的人，其實是有信仰的，老白反而沒有，他是個隨性的人。
我分析這兩個美劇中的人物，實際上是來回答一部分讀者的問題。
有部分讀者對巴菲特，索羅斯這種交易市場裡的大佬很感興趣，讓我聊聊。
其實交易就和老白賺錢一樣，賺錢不是最難的。最難的是炸雞那套，俗稱你有命掙，也得有命花，後者很難，真的很難。
打一個不恰當的比方，就像闖紅燈。闖紅燈本身不是最難的，甚至可以說，是相當簡單的。
但是不被拍，也不被看見，是很難的。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不可能永遠不被看見的。所以把話說穿了，就炸雞哥，那天老有人問他賺的錢都哪去了。
實際上他賺的絕大部分錢，都拿去擦屁股了。
就像不被看見其實有兩個意思，一個是真的恰好沒人看見，但次數多了，你覺得可能麼？
所以必然有第二種，就是雖然有人看見了，但是，你懂的。
老白說穿了，他是個人，有人的喜怒哀樂，有良心的煎熬，有成功的喜悅，你看炸雞身上有麼？
他其實什麼都沒有，就像巴菲特說的，這人既沒有貪婪，也沒有恐懼。因為他就沒有人性。所以他才能日復一日地擦屁股，而老白每次都要經歷內心煎熬。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炸雞就不是人。他就是一台鐘錶，他有自己的規矩，只要還活著，就會滴答滴答走到生命的終點。
美劇裡面實際上是有暗喻的。
炸雞哥就是巴菲特，你從表面上看，他就是一個慈善家，受人尊敬，言而有信，甚至是當地緝毒署最大的捐助者。
很多人那天跟我說，炸雞是一個偽裝成好人的壞人，其實不對。
壞人是偽裝不成好人的，壞與好，只能用來形容老白這種有人性的人。
而一個已經沒有貪婪也沒有恐懼的，其實不是人。所以他身上沒有屬性，他沒有好，也沒有壞，他就像水一樣，水的形狀是容器決定的。
他白天就是慈善家的容器，他夜晚就是當地最大的，對吧。
當然，我這不是內涵巴菲特老爺子，因為過了某個段位，你就不能用人間的這些詞語來評價。
你比如炸雞的老闆可能是A，A的老闆可能是B，B的老闆可能是C，C的老闆是高盛。
然後你問高盛的董事長，他說他只是巴菲特老爺子的管家，還是之一。
明白這意思了吧。到了巴老爺子這份上，就已經不存在紅綠燈的話題了。
就像其實你按照電影裡的證據鏈來看，炸雞哥是無罪的，我是說從法律意義上，他是無罪的，因為證據無法形成閉環。
當然，良心上，他是有罪的。問題是，炸雞就沒有人心，也沒有人性，哪兒來的良心呢？
嚴格意義上講，他只是一台機器，無非投了個人胎。
換句話說，大多數人以為阻礙自己的是良心，自己是因為還不夠壞，只要黑化就能如何如何。
其實不是的，這麼想，就和老白一樣，陷入迷途了。
你不是要從好人變成壞人，而是要從人變成不是人。
這話可不是我說的，是你們問的那位，巴菲特老爺子說的。你們非要讓我解讀他的。
他說的所謂在別人貪婪的時候恐懼，在別人恐懼的時候貪婪，本質上就是讓你不是人。
他嘴裡的別人，其實就是指人，這是翻譯的錯誤，翻譯者把人類翻成了別人。
人是這樣的，你是那樣的，可不就是，你不是人麼？
變壞很容易，變得不是人很難的。
曹操明知劉備會反還是不會殺劉備，炸雞明知老白要殺他，還是不殺老白。
說明什麼？
說明一個不是人的，他不把別人的命當回事，他也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
在他眼裡，別人的命是零，他自己的同樣是零。
你想想看，大多數人可不可能接受？你不可能接受的。
你所謂的變壞只是你不把別人的命當命，到了你自己身上，你仍然會恐懼，就像呂布。
呂布和老白是一類人，曹操和炸雞哥是一類人。
你有損失厭惡情緒很正常，刀砍到你身上你會疼，別人恐懼的時候，你必然也會恐懼。
不恐懼就說明你已經不是人了，你不在乎別人的命，也不在乎自己的。在你眼裡只剩下規律，其他都要讓步。
如果你生來就是這樣，像炸雞哥，他其實只是在做自己，巴菲特也是一樣的。
但是如果你生來不是這樣呢？你把自己扭曲成這樣，不人不鬼的，那不是成功，那是失敗。
成功只有一種模式，就是做自己。
巴菲特是在做自己，索羅斯是在做自己，炸雞哥是在做自己。
曹操，也只是在做自己。
就像雖然陳宮救過他，依然不肯跟他混，無他，因為陳宮想通了，所謂成功，不在於生死，不在於富貴，而在於能否做自己。
每個人做自己，就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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